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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賠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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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娶不須啼

懷愫

陶英紅眼睛瞪得有銅鈴大, 張口結舌:“你,你是給三兒提親?”

衛夫人樂呵呵一點頭:“難不成我還別的兒子?”說著拉住陶英紅的手,“陶家妹子!萬沒想到咱們還能有這緣分!”

陶英紅怔在原地, 反是衛夫人把她拉進正堂, 按著她坐下。

“原來我是有這個想頭,可也不敢提, 不知道三兒是個什麽意思, 萬一他不長進, 倒耽誤了阿寶。”

“這回可是他自個兒提的, 說想討阿寶回去當娘子。”

“你瞧這多好!咱們兩家是十來年的老鄰居了,彼此知根知底的。我什麽脾氣你最知道, 家裏那些人原來就相熟,阿寶真要肯點頭,婆婆妯娌小姑子處得那還不跟親娘親姐妹一樣。”

“咱們家三兒原來是有些懶怠,可他昨天那勁頭, 你是沒瞧見。”

衛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, 兒子可算是開竅了,先成家後立業。過得一年當上爹,那不就樣樣都齊全了。

“阿寶嫁進來,那跟我女兒一樣, 要是三兒有什麽不好, 我頭一個不饒他!”衛夫人又扯住陶英紅的袖子,“阿寶了進門,想在哪兒住就在哪兒住,咱們三兒就當是林家的兒子, 那也沒什麽不成的!”

她昨天一聽兒子來求, 就讓丫環把衛老爺從小妾屋裏喊過來。

夫妻倆要不是為著兒子的事, 都快一個月沒在一塊說上句整話了。

衛老爺一聽就點頭:“林家倒是不錯,我看大有還得升官,你是不知道,陛下隔幾日就要宣召他一次。”

雖是為太仆寺的事務,可陛下召見過林大有之後,神色都會松快些,誰排在林大有後頭見陛下,都能得著幾分好臉色。

林大有莫明得了聖心,在朝中的人緣漸漸好了起來。陛下喜歡的人,底下人豈會不結交?也有想結兒女親的,他們正好先下手為強。

“大有又只有阿寶一個女兒。”衛老爺越想越覺得這門親事好,可又摸著胡子道,“我怎麽聽說,林家是想要個倒插門的女婿,旁的好說,給人倒插門那可不成!”

衛夫人白了他一眼:“三兒有個想娶的,你就燒高香罷。”但入贅這事兒,不能說死,住在女家可以,對外就說是因岳父無子才留下侍奉,別的可不成。

兒子還要做官的,贅婿的名聲可不好聽。

陶英紅聽她說了一籮筐,使喚王媽媽上茶:“姐姐先喝口茶,慢慢說,不著急。”

衛夫人說得額上出汗,飲下一大盞涼茶,這才又道:“大有幾回都沒應裴家的親事,不就是怕阿寶嫁出去受氣麽,說要招女婿進門,根上就是因為這條。咱們兩家當親家,還怕什麽的?”

陶英紅楞是一個字也沒撈著機會說,好不容易等她停下,這才道:“這事我說了也不算,還是得看姐夫跟阿寶怎麽說。”

“我知道~先特意上門跟你說,等有眉目了,再找官媒人上門來。”

鬧哄哄一場,陶英紅把衛夫人送到大門邊,這才松了口氣。

這麽劈頭蓋臉的,把她都說懵了。

衛家確也有好處,就像衛夫人說的,知根知底,又有多年情分在,不是盲婚啞嫁,阿寶在婆家也少受氣。

衛夫人這個婆婆不是那等小性兒,還愛折騰兒媳婦的,跟阿寶也處得來。

但衛三確實不大著調,懶怠,不著家,光有張好看的臉有什麽用?成親之後,還不得事事讓阿寶操心。

陶英紅雖不是阿寶的親娘,卻是一片娘心,哪願意女兒受這種累。

三兒那孩子,是什麽時候起了這心思的?

她到兒子屋裏:“方才三兒他娘來了,要替三兒提親。”

韓征正在屋裏看兵法,他字認的不多,看起來有些吃力,眼睛盯著書,耳朵雖聽見了,腦子還沒轉過彎來。

半晌才扭頭,一臉震驚:“什麽?”

“是罷!”陶英紅兩手一攤,“你都不知道罷!”

“那,那昨天那根釵,他是買給阿寶的?”韓征一骨碌站起來,“他從來也沒說過呀?怪道那日聽說裴家來提親,他喝得大醉呢。”

“還有這事?”陶英紅想了想,“我先問問阿寶去。趁著你姨父沒回來,先有個章程。”

說完急匆匆去阿寶屋裏。

阿寶還沒散學,今天聽薛先生講詩。

阿寶還在學詩經中的詩,也不是篇篇都學,薛先生只撿要緊的講。

今天講的不像首詩倒像個故事。薛先生笑:“好詩便當如此,我先講,你慢慢記,要記牢。”

阿寶現在已經學聰明了,並不是學每樣東西,薛先生都會說這一句。可只要是她說了“記牢”或是“背下”的東西,那就一定有用。

可今天這首詩,故事阿寶是記住了,就跟她在王府後巷口那小戲臺上聽的差不多,多情女子負心漢唄。

戲臺上可愛演這些了,回回底下都裏三層外三層坐滿了人。

街坊中的大嫂大娘,一邊抹淚一邊罵,罵完了又抹淚。

阿寶看得懂,但她更愛唱戲時賣的小糖人和炒蠶豆,有了這兩樣,她才能在小杌子上坐得定。

“士之耽兮,猶可說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說也。”薛先生講到這句,又深又緩。

每一個女學生,她都會說這篇《氓》。

說到此篇,她還會關上閣門,遣走丫鬟婆子,單給閨閣中的女兒們細講這詩中深意。

只要是她教過的女孩兒,這是必要背下來的。

也曾因為這事,丟掉過一樁好差事,可下回依舊要說。

薛先生知道燕草侍候過筆墨,也知道她識得字,因林家沒有主母,也沒有教養嬤嬤管束著姑娘。

家裏大大小小都聽阿寶的,她便沒把燕草支走。

阿寶低頭認那幾個難寫的字兒,目光一溜,就見燕草眼中微紅。

“你怎麽了?”阿寶輕聲問她。

燕草從袖中抽出帕子,按了按眼睛,笑道:“無事,是小飛蟲沖著我眼睛飛過來,癢癢的。”

阿寶看她無事,才又轉過頭去,用筆桿子伸進又厚又密頭發裏撓撓癢,心裏嘆口氣,又是一篇要全文背誦默寫的。

阿寶突發奇想,問薛先生:“國子監的學生要背書麽?”

薛靈芝已然知道裴家六郎來林家提親的事,她本來也有這預感,要不然裴夫人怎會如此相托,聽小學生這麽問,笑道:“自然要背。”

“每日要背四書、大經、大誥各一百字,還要解釋文理,背不出或解釋不出的,要打十板子。”

阿寶微張著嘴,背不出來書,還要挨打?

“除了背書,每日寫一幅字。每月要寫書義兩道,經義兩道,詔誥章表策論各兩道……還有考勤,一日一次,滿七百次方可升進最高堂。”

阿寶聽得頭大,國子監這麽苦啊,聽說裴老六十二歲進了國子監讀書,他十二歲就要寫許多功課,可真是了不起。

也不知道他讀書挨沒挨過打。

這麽一比,她上學還真是簡單得多了。

低頭乖乖握住筆,學寫那個還不大寫得順的“耽”字。

一路背著那些之啊也的,回到院中,就見紅姨在等她,她立時笑了:“紅姨!怎麽來我屋裏?不開飯麽?”

“我有正經事兒要跟你說。”

燕草一聽,便退了出去。

阿寶的肚子咕了一聲,既然不能馬上開飯,她打開點心匣子,吃起桃酥來。

陶英紅眼睛一掃,幾個丫頭退了出去,只有戥子沒動。

“你也出去。”

戥子鼓著臉,上回趕她是有人來提親,這回難不成又有人來提親了?磨磨蹭蹭拖著步子,想聽半耳朵。

阿寶同戥子想的一樣:“怎麽?又有人來提親呀?”

陶英紅點點頭:“是個熟人。”

“熟人?”阿寶幾口啃完一口桃酥,有點幹巴,她自己倒了杯水,才剛喝下去一口,就聽見紅姨說。

“衛三。”

茶水噴了一裙子,阿寶彎著腰連聲咳嗽,陶英紅站起來拍她的背:“你這孩子,怎麽這麽毛躁!”

半天阿寶才緩過來:“他是不是又作弄人?”小時候往她頭上放小蟲子,踩她腳後跟,長大了換了一個法子,用這個辦法作弄她?

“胡說!就是再不懂事的人,也不能拿親事亂來。”陶英紅撫著她的背,“衛家的好處,不必我說,你也知道,你認真想想。”

阿寶想都沒想,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:“不成不成不成。”

不光她說不成,聽到半耳朵的戥子大嚷一聲:“絕不成!”

戥子扭頭殺回來,那個裴六郎,怎麽著也還是塊好肥肉罷。

衛三哪一條比得上?阿寶要是真答應嫁了,她就是陪嫁丫環,那往後還得讓她侍候衛三,給他捧茶端湯?

那她就不幹了!

“你裹什麽亂!”陶英紅瞪了戥子一眼。

戥子全然不怕:“紅姨~衛三那個驢樣,拖著不走,打著倒退的臭脾氣,早晚得把……把咱們氣死。”

說到死字時,戥子咽了字,不說阿寶的名字。

阿寶都搖頭不肯了,陶英紅也不再問,她等到林大有回來,把這事告訴了林大有。

“衛家老三?”林大有胡子都皺了,“衛家老大倒是穩重,老二面是面了點,脾氣就算他還成,老三……”

想了半天,只有一條長得好,可好相貌卻偏偏配了個懶性子。

“他倒確能當個倒插門的,衛家不肯罷?”

陶英紅搖頭:“只說往後能在咱們家住,旁的沒說。”

“不成,累著我阿寶。”林大有搖頭拒了。

陶英紅再當惡人,把衛夫人請到家來:“阿寶就沒那個想頭,只怕還拿他當兄長呢。”

衛夫人一看她眉眼高低,就知道是什麽意思:“得啦,也別瞞我,就是沒瞧中咱們家三兒。”

她倒也沒生氣,自己的兒子有多少斤兩,她再清楚不過了。

回去便把話原原本本告訴兒子:“人家鄉下人家挑女婿,也得挑個能幹的,眼裏有活的,你呢?有哪一頭啊?”

一盆涼水把她的火熱勁頭給澆沒了,怪就怪自己的兒子不爭氣。

衛三心裏明白,頭回提親,必是不成的。

他只是想把自己塞進名單裏,讓阿寶跟林叔知道,還有他這麽個人。

這一條已經辦成了,若是他能辦成一件像樣的差事,能立個什麽功,是不是就看得見他了?

衛三下了衙,跟著韓征去韓家,韓征自從知道他打阿寶的主意,看他便不那麽順眼。這人當朋友是絕好的,什麽壞主意都能拿得出來。

要是當妹夫,那韓征還是更偏裴六郎,把妹妹嫁給裴六,他放心些。

“你跟我回去,可別想著要見阿寶啊。”一碼歸一碼,以前就算了,如今不成。

“我沒想說什麽,就是想跟她賠個不是。”衛三幹脆站直了,給韓征作揖,“就賠不是,別的我什麽也不會說。”

看他難得容色肅然,韓征沈吟片刻,點頭:“那成,就這一回。”

“就這一回。”

韓征把阿寶叫到園子裏,阿寶還當哥哥有什麽話要跟她說呢,還是戥子鬼精鬼精,一猜就著:“阿兄不會給衛三當說客罷?”

那她就連阿兄的氣一起生。

到了涼亭,就見衛三在亭中,韓征遠遠站著。

阿寶不由自主挺直了背,連戥子也一臉防備。

“你要幹什麽?”

衛三苦笑:“我提親,不是想作弄你。”

阿寶眼睛一圓,他連她說什麽都知道?可每回作弄人,他都會這麽說。

“這回是真的。”他進前一步。

連她想什麽也知道?

阿寶退後一步,咽了口唾沫:“你怎麽這麽虛啊?你是不是病了?”話說得像是連氣兒都上不來的樣子。

再討厭他,也不能讓他在自己家裏昏過去。

“我給你賠不是,以後再也不叫你巴兒狗了。”說著雙手抱拳,深深作揖。

直起身來,轉身便走,幾步就穿過月洞門去。

阿寶戥子面面相覷,還是戥子先反應過來,拉著阿寶的衣裳:“你趕緊轉轉身,看看他是不是往你身上扔小蟲子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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